在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时,领导给八十多岁的母亲颁发了一枚金光闪闪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章。在母亲记忆的长河中,抗战的那段经历是让她难以忘怀,刻骨铭心的。
母亲姓刘名汝,是河北沧县人。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不久,不堪忍受日本鬼子的欺侮,不甘心当亡国奴的姥爷和他的兄弟(二姥爷)一起参加了八路军。当时,姥爷在一二○师负责接送新兵,在冀中把一批热血青年送到了部队。1939年初,姥爷回到家乡,把我那才12岁的舅舅、他唯一的儿子送到了部队。
姥爷再次回到家乡接兵时,遇到了敌人的“扫荡”。姥爷带着全家人逃到外乡去躲避。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然村头传来一阵锣声,有人大声喊着“日本鬼子进村了”,村里的人都纷纷躲了起来。经好心的老乡提醒,姥爷与我母亲藏身在夹墙缝里总算躲过了一劫。事后,姥爷说:“不把日本鬼子赶出去就不得安生,能参加八路军的就都跟我走吧!”就这样,姥爷把母亲和姑姥姥带走了。当时母亲16岁,姑姥姥二十来岁。为了躲避日本鬼子,姥爷专拣没人走的小路,有时一天一夜就走180里路。几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部队驻地。在那里,母亲看到了比她早参军半年多的舅舅。舅舅这个当时才12岁的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一直拖到膝盖,脸又黑又瘦,母亲心疼地抱着舅舅哭了。
母亲、舅舅和姑姥姥都被安排在一二○师特务团战胜剧团。那时姥爷是副营长,二姥爷是营的副官,一家五口人都在八路军的部队里。
儿女们出去抗日,家里却因此遭到了劫难。1940年初,日本鬼子来村里“扫荡”,用刺刀逼母亲的爷爷,要他交出参加八路军的亲人,鬼子的大狼狗扑到老人的身上连撕带咬,几天后老人便含恨而逝。
老人去世时,母亲她们正在山西省的交城、汶水等一带山区跟着部队打游击。母亲她们是部队剧社的成员,剧社里百十来人基本上都是十几岁的娃娃。部队走到哪里,她们就到哪里宣传演出。
一天,前头部队与敌人在前面一个山头交上了火。敌人占领了山头,一下子把剧社百十来人全部打散了,不少人牺牲了。
那时候,才十几岁的孩子经常跟着部队白天黑夜行军,有时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真想坐下来睡一会儿,但谁也不敢坐下来休息,怕掉队。母亲怕掉队,就把洗脸的白毛巾系在前面战友的背包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一走一晃动的白毛巾,一步也不敢拉下。
有一次,敌人“扫荡”已经好几天了,部队夜晚经常露宿山头。连续几天的行军,母亲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只好拉着马的尾巴,让马拖着自己走,到目的地时她的双脚已经磨擦得血肉模糊了。
说起抗日的经历,母亲常说自己有“三会”。那就是会骑马,会打枪,会唱歌。母亲常说当年她有把巴掌大的小手枪,每到行军时,剧社领导总会说“有枪的在前面走”。母亲就会掏出别在腰上的小手枪,勇敢地走在部队的前面。
那时剧社的主要任务是演出。平时跟着部队走,一个战役下来,要进行休整,补充新兵,剧社就到各连队去演出,就地取材,借老乡的木板搭个台,把汽油灯一挂就开始演出了。母亲和舅舅都是歌舞组的。母亲还是合唱团的成员。抗战歌曲《黄水谣》、《我们在太行山上》、《在松花江上》等,直到今天她还会情不自禁地唱起来,不走调,不忘词。
1941年冬,姥爷在一二○师任副官处副处长。有一天,一二○师师长贺龙在部队驻地随便走走看看,来到姥爷的住处,一掀门帘,看见姥爷一家人都在就高兴地说:“啊!刘家一家子团聚了”。当时,我们刘家一大家子都参加八路军抗战,在部队被传为美谈。
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了,我们刘家这个当年全家参加革命的大家庭,活着的人中有四位亲人获得了纪念章。他们是:我母亲,103岁的姥爷,还有舅舅和姨夫。曾是一二○师某团团长的姑姥爷在一次强行突围的战斗中牺牲了。姑姥姥解放后回乡务农,她放弃了一切待遇,当了一个普通的农民。
30年代就投身革命洪流的母亲多次被评为先进家属,受到奖励。我的父亲周则盛,一位1928年参加革命、经过长征的老红军,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