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期●征战纪事●

尹之本在苏中反“清乡”斗争的日子里

作者:尹愚夫

尹之本出身于泰兴市古溪区尹家垛村一户普通农民家庭。大革命时期,三泰(泰兴、泰州、泰县)地区共产党创始人沈毅曾在他家设立联络点。继他父亲和大哥参加革命后,尹之本从小就参加了乡儿童团和青年团。1940年新四军东进,他为部队当过向导、抬过担架。1941年10月,18岁的尹之本参加了如西县芦港区游击队,由于作战勇敢,一个月后就被吸收加入中国共产党。尹之本英勇善战,令他最难忘的是参加反“清乡”斗争的艰苦岁月。

手刃汉奸维持会长

1943年初,日伪发起对我苏中地区的“清乡”。为集中力量打击敌人,尹之本所在的芦港区游击队组建为如西县独立团,他担任排长。

搬经镇据点里有一个姓程的伪维持会长,原本是街上骗吃骗喝的混混,日本人来后投身日军成为汉奸,催粮要草,仗势欺众,无恶不作。组织上决定由尹之本带队铲除他。因此人居无定所,尹之本等决定借用“卖菜”的办法混进敌伪据点,将程的藏身地弄清楚。

时值6月,天气炎热,日伪军几十口人住在碉堡里,菜蔬需求量很大。那天清晨,尹之本和排里战友老陈扮作叔侄俩,挑着一担青菜来到搬经镇的大街上。担子刚放下,鲜嫩碧绿的青菜立刻引来了几个买菜的居民。正在讨价还价时,一个穿着黄狗皮军装、腆着大肚子的伪军司务长领着两个炊事兵走过来,挥手将想买菜的居民往两旁一赶,从筐里抓起一把青菜,先闻后看,然后将手一挥说:“这菜皇军爱吃,我们统统包了。”

尹之本他俩跟着伪军司务长来到敌营房。司务长便问他俩是哪里人,做什么营生?老陈便装作害怕的样子,告诉他:“我们是叔侄俩,就住在搬经北边的夏家垈。”司务长见他俩是当地口音,又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放下心来说:“这里吃饭的人多,有菜可天天送过来。”尹之本往厨房里卸菜,老陈在外面边抽旱烟边与那司务长拉家常。说着说着,老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意问道:“我们庄有一个程会长的远房亲戚,几次到这儿来都没有见到他,难道又高升了?”“高升?”司务长淫邪地笑了笑说,“这小子是狗改不了吃屎,除了进如皋城去嫖,这里哪能待得住。”“那他在这儿就没有个家?”老陈又追问道。“家?”司务长笑着说,“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整天在我们这里混哩!”话音刚落,从厨房走出来的一个炊事兵朝他说:“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听说这小子最近又搭上了一个叫翠花的女人,说不定今晚又要去那里快活呢!”

菜过了秤,接过了钱,尹之本两人见苦苦寻觅的事情也有了下落,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便挑着空箩筐离开了。出了营房,两个人又装作逛街的模样,来到路西旁的一个卖香烟的小摊子。这是我方部队在这儿设的地下联络站。对上暗号后,听说了尹之本他俩的来意,摊主随即告诉他们,这个翠花是个暗娼,就住在离这儿不远街西头路南面的一处院子里。

装作逛街,尹之本他俩又到街西边察看了一番,将来去线路全面摸清。天全黑下来了,尹之本便带着两个短枪队队员赶来翠花家门口,将匕首插进门缝,轻轻一拨门闩,打开大门。三个人悄无声息走进去,见东边的一间屋还亮着灯,便蹑手蹑脚走到窗前一听,屋里正传来一男一女的阵阵淫笑声。尹之本走到这间屋的门前,又用匕首将门闩拨开,三个人闯了进去。那个程会长吓得“啊”的一声惊叫,手下意识地伸向枕头下想掏枪。尹之本一个箭步扑上去,将其骑在身下,左手猛地摁住他的头,右手将匕首一下子插进他的脖颈,很快将他解决了。再回头看那女的,早已吓晕了过去。

胜利完成了任务,尹之本他们从原路返回住宿地,而战友们都外出执行任务了。第二天早晨一碰头,才知昨夜整个如西县是集体行动,一共除掉了8个作恶多端的伪维持会长。由于除奸有功,尹之本被提拔为二营二连的指导员。

混进碉堡智杀日寇

1943年中秋节前夕,根据苏中军区的指示,为支持四分区的反“清乡”斗争,三分区成立了有60人的短枪队。作为连指导员,尹之本带领其中5人组成武工队赶往四分区。为了不暴露目标,他们夜行晓宿,经过三天三夜行军,来到四分区指挥部。

根据四分区领导指示,尹之本去到海门县三余镇,以游击战配合那里的地下党组织,杀敌肃奸。第二天早晨,在当地交通员的带领下,他们10点多钟赶到了三余镇。这里的镇长是两面人,明里为敌伪做事,暗下里却是我地下党联络站站长。

尹之本一行6人,来到这里的伪镇政府时,里面正在开会,不知何时散会。尹之本见时候不早,这么多人待在门口,又都是泰兴、如西县一带的人,口音与海门明显不同,一旦说话露馅,可能会惹来麻烦。与引路的交通员一商量,尹之本便推门进入会议室。因尚未与这个联络站站长见过面,尹之本便对坐在主座上的那个胖子模样的人喊道:“陈镇长,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总算将猪子送来了,一共有4头,一头2000元(伪币)哩!”这番话,是事先规定的接头暗号。话刚说完,只见那胖子初时一愣,旋即才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张口就骂:“妈妈的,叫你早点来,你这小子死到现在才到,真是个饭桶。”接着,胖子将手向外一挥,吼了起来:“滚到外面去,等我开完会再说。”

半个小时后,会散了,见人群纷纷往外走,一个随员跑来说陈镇长让到会议室去。一进屋,“胖子”陈镇长就忙赶上前来,紧握住尹之本的双手,连声说:“该死,该死,让你们受委屈了。”接着,他便向尹之本解释:“得知你们要来,为安全起见,在鬼子催要粮草时,我就假说此地猪源紧张,要让人到如皋、泰兴一带去买。只有这样,你们几个外乡人来这里才不会让人怀疑。”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了陈故意骂人的原因,心中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接着,陈镇长便向他们介绍了现时三余镇日伪军驻守的情况,说东边的六甲和西边的四甲虽说都驻有鬼子,但六甲仅有8个鬼子,四甲也只有18个鬼子。更巧的是,今日三余镇上的鬼子和伪军,在早晨就下乡“扫荡”了,碉堡里只剩下看家的5个鬼子。同时陈又说,今日下午他要送2头猪和2担菜、1担鱼进去。面对如此杀敌的好机会,尹之本便做了战斗动员,将6个人进行了分工。

下午,陈镇长带领尹之本一行往据点赶去。身穿杭绸大褂的陈镇长走在前面,尹之本扮成推小车的车夫,上面绑着的两头猪哼哼直叫;另5名战士扮成挑夫挑着鱼担子、菜担子跟在后面。

正是午休时刻,陈镇长和鬼子又都相熟,从大门经过时,两个持枪的哨兵查都未查,挥挥手便让他们进去了。来到院子一看,里面共有3个鬼子,两个穿白褂子的炊事兵正在拣菜洗菜,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军官坐在廊阴下喝茶。

将猪从车上解下,又和另外5人相帮将菜担、鱼担送进厨房,瞅着炊事兵未跟进来的机会,尹之本发出了动手的暗号。

6个人鱼贯向外走去。走在中间的尹之本见陈镇长正陪着那个日军小队长在喝茶,便装作打招呼般来到小队长背后,趁他举杯喝茶之际,拔出刀猛一下就从其后背捅进去。由于位置未拿捏准,刀口刺偏了,这个小鬼子痛得像疯狗般一下站起来,嘴里“哇哇”直叫,返身就向尹之本扑来。在此危急关头,身后的一位战友眼疾手快,从腰间拔出枪一下子就将鬼子小队长击毙了。

前往大门口的两名战士听到枪声,趁门口两个哨兵向里探头张望时,迅捷扑上去,一人一个,用匕首将他们解决了。

院子里剩下的两个炊事兵,从惊愕中醒过神来,吼叫着向另两个战士扑去。尹之本顺手操起停放在墙角的一挺轻机枪,手扣扳机,一个连射,就把两个鬼子解决了。

5个鬼子全消灭了。虽说动了枪,但这几下枪声如同燃放的零散鞭炮,并未引起外面行人的注意。这次战斗,尹之本他们杀死5个日本鬼子,缴获2挺轻机枪和一大批子弹。

高明庄伏击机智歼敌

1943年冬天,尹之本奉命回到如西抗日根据地。三分区的司令部设在高明庄,庄内除分区司令员陈玉生、政委叶飞及一些警卫机要人员外,还有三地委书记韦一平。再南面的水洞口是新四军老一、二团的驻扎地。夜里9点多钟,尹之本所在的如西独立团移营到高明庄北部的张楼、冯东一带。司令部下达作战命令:据内线报告,如皋城的敌人第二天要进犯高明庄,如西独立团配合老二团在这里设伏消灭敌人。下半夜时,他们来到高明庄南面,全部悄无声息地埋伏在河坎上。

天色微明,一群一群的老百姓在庄党组织的安排下,牵着牛、拉着羊、抱着小孩沿大道向西北方向撤退。时间不长,庄东头就走来了一支扛着太阳旗的日本兵。进入伏击圈,前头的两个日本兵在枪声中先被击倒。埋伏在庄北边的老二团和南面的尹之本部,一齐向扑进村来的鬼子开了火。急风暴雨般的枪声中,敌人冲上来一批,被打掉一批。眼看着两次冲锋未能突进庄子,恼羞成怒的敌人从后面调来了掷弹筒。为避免损失,我军迅速后撤。敌人趁机冲进庄来。他们先是挨家挨户搜查,未找到一个老百姓,又没有发现新四军的影子,便点火烧房子。一时间,整个庄子到处是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眼看着老百姓的房子被烧,埋伏在庄子附近的战士们气红了眼。他们瞅准目标,对那些在庄中奔走点火的敌兵进行远距离击杀,吓得鬼子躲到屋子和院墙后面,胡乱开枪还击。

双方你来我往,就这样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敌人的枪声突然停了。片刻间,只见乱哄哄的敌人在十几挺机枪的集中掩护下,成一路纵队边向大路两边扫射,边向西突围。到嘴的猎物怎能轻易放掉?我部正准备扑上去时,分区肖参谋长派人送来紧急命令,让尹之本率所在的四连二排赶到西面的小蒋家岱,阻击从搬经方向赶来接应的敌人。

半小时的急行军,尹之本率领全排43个人赶到庄东头。察看地形后,他便与许排长商量,决定将人员分成四个组:尹之本带两个组以河坎作战壕,正面进行阻击;许排长带两个组埋伏在敌来路的南河沟里。双方约定,一旦这边开枪阻击,那边便从背后偷袭,将敌人围在中间打,目的就是想方设法拖住这股敌人,等主力部队赶来一齐将这股敌人包“饺子”。

尹之本刚将部队布置好,只听“叭啌”一声,一颗子弹将他的军帽打翻。下意识间,尹之本一下子卧倒在地,顺手一摸,鲜血正顺着面颊往下流,抬头向前面一望,一大队日伪军趁我方不注意间,已赶到眼前。

顾不上包扎,情急之中尹之本率先开了枪,紧接着战士们全开了火。由于我方占据了有利地形,敌人两次冲锋都被打退了。敌人集中了机枪、掷弹筒向这儿猛打,子弹和弹片像蝗虫一样飞来。见对方的火力太猛,为避免无谓的牺牲,尹之本心生一计,便让两个战士将4顶军帽放到掩体前面的四个坟头上,敌人再一次集中火力向坟头射击时,便带着4名战士从南面绕过小河沟,匍匐迂回到敌人侧面,群枪齐发,一下就打死了4个鬼子。等鬼子掉头向这边开火时,尹之本又带着4名战士从东面转到北边。这里3个鬼子正伏在河坎上向我坟头上的军帽射击。尹之本便和两个战士爬行到他们背后,3人一人一个,拖住鬼子的两只脚猛往下一拉,顺手又给了一刀,一下又将3个鬼子解决了。半个小时后,我军大部队赶到,敌人见有被消灭的危险,只好从原路退了回去。

这一战,尹之本率43名战士阻挡了二三百日伪军的数次进攻,打死鬼子7人,打伤1人,缴获机枪2挺、掷弹筒1个。我军仅一名战士轻伤,无一阵亡。这在如西县独立团历史上,也算是一次成功的战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