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4月3日,我父亲王谭(曾用名王润亚、王运鸿)出生在河南省临汝县(现汝州市)党庄。他两岁时生父离世,母亲便带着他改嫁到临汝县赵庄的王家。他成为王家继子。
奔赴延安
父亲在赵庄度过了童年,读了10年私塾,高中毕业时已20岁,先去天津读书,又入北京的燕京大学读书。1935-1937年在河南大学文学院期间,高中就参加过学潮的父亲接触了马列主义。
七七事变后,已经娶妻并有一个9岁女儿、一个2岁儿子的父亲,毅然与两个进步同学杨栋梁(彭云)、郝同义,一起去革命圣地延安。他们仨拿着范文澜和胡乔木的介绍信,于1937年10月16日到达延安。1938年1月28日,父亲在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抗大”)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0年初,在“抗大”总校学习两年多后,组织上派父亲前往豫皖地区加入当年2月组建的新四军第6支队(彭雪枫任司令员兼政委),去一线抗击日寇。父亲曾在日记中写到,张震参谋长的热情接待让他深受感动。
从1940年初到1942年3月,父亲先后在彭雪枫、黄克诚两位师长带领下,跟随新四军第6支队、第4师、第3师,参加大小战斗20多次。到抗战胜利时,父亲任新四军3师10旅30团参谋长,在党组织的关心、教育、培养下,从一个小地主家庭出身的学生,成为一名经过战争洗礼、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
挺进东北
抗日战争胜利后,解放战争很快开始了。1945年9月13日,中央军委命令新四军第3师于10月10日到山东临沂集结,尔后挺进东北。10月12日,新四军代军长陈毅接见了3师连以上干部,让父亲大受鼓舞。沂蒙山老区人民沿路设宣传棚、茶水站,让大家深受感动。
12月初,父亲随部队到达辽宁阜新休整,结束了从苏北到东北的三千里行程。父亲先在东北二纵5师30团任参谋长,后任第四野战军39军117师17团参谋长、副团长,参与了西满根据地的建立,参加了保卫四平、转战东满等战斗。
在第117师战史上,有一个和我父亲有关的战例:血战王道屯。1948年1月6日14时30分,17团略经准备,即由担任副团长的我父亲王谭指挥,以1营(营长韩曙,老红军)为第一梯队开始攻击。3连连长田玉义指挥2排首先冲入,打开突破口,但遭敌人迅即反扑,2排战士全部牺牲。3连坚守村外一条土坎,顽强打退敌人,在教导员李纯、副营长王秀法的率领下与敌恶战,顽强守住了阵地。1营损失超过三分之一,3营作为第二梯队,在营长黄金官(老红军)带领下,接替1营投入战斗。最终,17团2营突入王道屯,在兄弟部队配合下将敌全歼,生俘敌585团团长以下800余人。王道屯之战是17团歼敌最多的一仗,17团因此受到上级嘉奖。
1948年夏天,父亲调入39军军部侦察科任科长,参加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11月,在出发南下之前,父亲在沈阳与我母亲尚岩结婚。
父母当年相遇,还颇有些传奇。1947年,17团政委王仲儒找到担任副团长的我父亲,表明了想与117师宣传队的刘黎明结成夫妻的意愿,让我父亲带他去117师宣传队,找当时任宣传队指导员的母亲帮忙牵个红线。谁承想,我父母亲当完月下老人之后,于1948年1月也走到了一起。王仲儒也如愿娶到了刘黎明。我们两家人因此成为世交。
1949年6月,大军到达武汉。上级决定让父亲脱离战斗部队,准备南下广西后另外安排工作。父亲服从组织决定。
离开部队
在武汉期间,父亲回到临汝赵庄,想接回在老家的女儿王玉荣(王向阳)、儿子王国昌(王向光)。到临汝县后,我大姐王向阳在县长恳求下,仍留在当地工作,只有大哥王向光随父亲回到武汉。不久,我二哥在武汉出生后因感染夭折,让父亲伤心不已。
1949年12月,父亲跟随大军到达南宁,被任命为广西军区交际处处长、广西省政府外事处处长(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当时因形势需要,广西省首府由桂林市迁到南宁市。
父亲在交际处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下令在广西建明园饭店、南宁饭店、柳州饭店、桂林榕湖饭店等外事饭店,以接待东南亚的革命志士和贵宾。1953年,父亲被任命为广西省外事处处长。这时各外事饭店已建好,广西省成为支持东南亚革命的坚强后盾。在外事处工作期间,父亲与胡志明等多位东南亚革命领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父亲做的第二件事情,是完善各个部门的组织机构,形成一整套完善的工作体系。多年后,编写 《广西外事志》 的人员在看完1949年12月至1955年5月广西交际处和广西外事处的档案,发现工作记录完整、无一遗漏后赞不绝口。
1955年9月至1957年8月,父亲被调广西日报社,任副总编辑,其间去北京的中央党校学习。1979年初,组织给父亲重新安排了工作。当年4月至1984年11月,父亲任广西出版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还参加了 《广西外事志》 编撰等工作。1987年,父亲离职休养。
1994年6月,父亲被查出患有癌症,当年底病情恶化,于12月16日与世长辞,走完了战斗的一生。
后记
一天,我整理父亲的遗物,发现了一封写于1957年7月的信。当时父亲在中央党校学习,我母亲写信给他说,5月,老家来了两个亲戚,按照原订的规矩,已好吃好住招待两个月后,送回河南老家,并问父亲有什么意见。
1980年9月,父亲带我、弟弟、弟媳,一行四人回到汝州。那次我才知道,解放后,父亲的多位叔伯兄弟都去南宁找过他,想要安排工作,都被我父母用“规矩”拦阻了。对这些老家亲戚,父母全都好吃好住招待两个月,买票送回去。
我们懂事之后,看见父亲脸上的伤痕,就问他战场情况。可父亲从来不说,只是告诉我们到了战场上如何分辨枪声,哪些是冷枪,哪些是狙击枪或其他枪声。
过去的首长和战友,在父亲心中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一天,我与父亲说起新四军4师师长彭雪枫,他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原来,父亲虽然在4师的时间不长,但彭雪枫是他心中的英雄,令他肃然起敬。无独有偶,我跟我岳父蒋振五谈起彭雪枫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彭雪枫也是我岳父崇敬的英雄。